心里走不出去,这辈子都完不了。
向飞星替自己母亲回答,她敲敲桌子,“这个是你儿子没错吧?我猜着,就算再怎么想要个儿子,您也做不出替人家养儿子的事儿,爸爸都叫了,一定是真的了。”
向建华不出声,不肯定也不否认。
事已至此,狡辩无用,他懒得做这样的事儿,而且不认为自己需要对女儿解释。
这是大人的事情,跟孩子没关系。
但是向飞星不打算到此为止,“早知道你对儿子有执念,又是既成事实,讨论没什么意义。我妈现在这样,飞辰的学习也受了影响,总要有个解决办法。”
向建华抱臂看着女儿,不接茬。
向飞星也看着他,不继续搭话,拍拍妹妹的脊背,“去给我倒杯水,给妈拿条湿毛巾。”
向飞辰抽噎着去了。
向建华打量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大女儿,恍惚中生出一代新人换旧人,江山即将易主的危机感,皱眉,“你想怎么样?”
向飞星叹气,“我没想过怎么样,失去的感情挽回不了,你的人生执念我也没能更改,残局总要收拾。”
她一指那些照片,“这孩子现在在法律上,有明文证明是你儿子吗?”
向建华眼神一黯,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就问问,”向飞星结果妹妹递过来的水,慢慢咽了两口,“如果他户口跟着那个女人,以后你要是想让他继承你财产,给你养老,还得弄一系列证明文件,dna鉴定什么的,是吧?”
向建华不吭声,儿子就是儿子,哪来那么多讲究。
不想琢磨就算,向飞星看着那些照片,里面的女人明显比老头年轻的多,对着向建华这样一个即没有多少惊人财富,又没什么生活情趣,也谈不上中老年帅哥的男人,“你也不想儿子长到大走到哪儿都背着个私生子的名头吧,所以越早解决越好。”
那确实是不想的,其实向建华最近两年也在琢磨了,但是周金慧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离婚,他一直住在公司那边,就是想分居久了既成事实。
“闹成这样,我妈也没法面对你,我跟妹妹也没法面对你,我就想,”向飞星看了一眼哭声渐渐变小的周金慧,“你们俩离婚算了,财产理清,我跟妹妹跟我妈,飞辰以后的我照顾。你去跟那女人和你儿子过日子好了。”
这本来就是向建华最期待的结果,但是周金慧怎么会同意,她大吼,“休想!我凭什么便宜那个贱人,小b崽子这辈子都得是私生子。”
她眼睛里满是红血丝,又要去厮打向建华。
向建华这回大概被她的神情震慑住了,用力把她推开,“你疯了吗?喊什么喊?”
“妈!”向飞星怒喝一声,“你冷静下来坐一边。”
周金慧颓然趴伏在地毯上,又开始哭诉自己怎么命苦,女儿都不跟她一条心。
向飞星叹气,她到底知道以后的依靠只有自己了,就算生气也不敢骂自己。
换到旧社会,这就是个典型的在家从父、出嫁从夫、夫死从子。
周金慧没儿子,中年拼了一回,还是个丫头,这辈子都觉得自己矮半头,为了养老却又不敢真的跟女儿对着干。
可怜又可悲。
向飞星继续从包里拿文件,“这是我整理的家里财产明细,房产、厂子,”又拿出一张纸,“您写个授权,我再去查查家里你和我妈户头上的现金,分一下。找律师写协议,做过户,早做完早安生。”
向建华脸色阴沉地抽出那张单子,看了两眼,“厂子都是亏损的……”
向飞星忍不住再次用力深呼吸,“都到这份儿上了,好歹留点儿香火情,以后你儿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,你还得指望我呢,不是吗?我是注册会计师,兼修商业法,蒙我没意思吧?”
大概五六年前,向爸频繁说家里厂子运营不好。
向飞星那时候才上大学,就说不好就别干了,都到了退休的年纪了,亏了不如在家歇着。
当时她有个舍友,白富美,超有钱,家庭关系复杂,据说同父异母的弟妹有三个,听了这感叹,冷笑一声,说男人讲的话都是骗鬼。
求子的事情就让向飞星对父亲失去信任了,从跟这个朋友聊过以后,年年都有关注家里的各种财产的动向。
周金慧不耐烦打理,女儿愿意管巴不得,所以这份东西,不说百分百准确,也八九不离十了。
向建华把那张纸摔到桌面上,“你想要什么?”
向飞星抽出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数字,“首先夫妻共同财产,应该对半分。这些你跟我妈一人一半。”
“然后是抚养费,飞辰现在到大学毕业的学费,特长补习班,衣食住行,医药费,你跟我妈对半分。”
“再有你婚内出轨,私生子年纪不小了,事实重婚罪成立,起诉的话,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。到时候你那儿子不但是私生子,还有个坐牢的爸爸,大概率跟你一刀两断。这儿子就白养了。”
“要是想让我妈不起诉,你不坐牢,你儿子还能有爹,我算了算,我妈八成,你两成。”
向飞星算完,纸上家里的房产车子厂子都大概估价,该怎么拆分也写好了。
向建华简直要气疯了,拎起桌面上的烟灰缸就要砸过去,“你威胁老子?”
“我讲事实,”向飞星举起拐杖,“家暴的话,我立刻就报警。反正我不怕丢脸,飞辰也不怕,我妈是受害者,你看她现在的精神状态,我不确定她会做些什么。或者你带着那两个人离开这个城市比较好?”
确实是威胁。
你不是一直怕没有儿子就没人养老吗?现在好了,有儿子以后也可能没人养老,还挣扎个什么?
“我不同意!”向建华把烟灰缸砸到了墙壁上,“老子把你养大成人,你上学的钱,你的房子你的车,哪样不是老子给你的,如今好了,吃爹喝爹不谢爹,能耐了你?”
大份额的厂子和房子怎么可能都分给周金慧,给了周金慧,都等于给了闺女。有了儿子,还分给闺女这么多东西,想想他就心痛了,那等于以后都给了外姓人。想想就心痛!
“我是非常感谢你的,我长到如今,能在一个陌生的大城市立足,都是靠着父母,”向飞星一手攥在背后,紧张的出汗,“但是你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,有三个孩子,就得承担起三个孩子的责任。飞辰该得的东西,一分都不能少。”
“我不同意!”向建华气喘吁吁,总而言之这句话。
周金慧忽然拍桌,比他更大声的喊,“我也不同意,你出轨该净身出户!否则你就等着我去弄死那小贱人和狗崽子,你等着看!”
向建华被她骤然靠近嘶吼吓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,反应过来,抬脚踹过去,“你离我远点,疯子!我这辈子处处比人强,就是没儿子,在外头挨了多少嘲笑,都是因为你,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吼叫!”
向飞辰惊叫一声,“妈妈!”扑过去抱住周金慧。
向飞星瘸着站起来,握紧拐杖,“不想好好谈是吧……”
向飞辰忽然打断她,“你儿子在xx路x小四年级对吧?每天放学路上喜欢在金莎商场一楼吃炸鸡,周一周四要上奥数班,周二周五周日钢琴课,今年暑假要去参加童子军训练营……”
她描述的事无巨细,年纪小小,惊的向建华起了一身冷汗。
“你想干什么?谁教你的这些东西?”他指周金慧和向飞星,“是你吗?是你吗?”
“我小着呢,杀人都不用偿命。”向飞辰幽幽补了一句,“要么你现在在这里就掐死我,”她活学活用了向飞星刚才说的话,“那样你儿子就有个杀人犯的爹了,听起来比重婚罪坐牢的爹更酷一点是吧?”
嚎啕的周金慧都停住了,她惊恐地转头看向小女儿,扒开她扶着自己的胳膊,反手把孩子抱进怀里,哭的撕心裂肺,“我的女儿啊……”